秦止和宁轻、朵朵到那边时已经快八点。
朵朵之前和秦止来过,一下车看到空地边的古井马上认得了路,拽着宁轻的手在小巷子里穿行,在看到不远处的新建小平房后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起来,拽着宁轻,边跑边喊:“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我和爸爸和阿姨回来了看您了……”
喊着就撒开了宁轻的手,蹦着奔向了人群。
借着暗黄的灯光,宁轻看到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朵朵小小的身子就飞蹦着跑过去抱住了老人的大腿,仰着小脸“奶奶,奶奶”地叫,即使夜色昏暗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声音里的开心和雀跃却是真真切切的。
秦止也走了过去,秦止笑着打了声招呼:“刘婶。”
顺道给宁轻和她做了个介绍。
刘婶眼睛不好,又是大晚上的,也看不清宁轻的脸,只当她是朵朵的后妈,看到朵朵有了爸爸妈妈疼也宽了心,连连说着“好,好”,一边让人张罗着准备晚餐,原本随意聊着天的邻里也都纷纷起身招呼,特别热情好客。
朵朵自从见了刘婶就黏着她不放了,几个月没能见上,如今见面了小丫头开心得不行,一扫这几天的低落,完全顾不上秦止和宁轻了。
宁轻和秦止本就不算熟,对这个小乡村也不熟,朵朵不来黏她了,吃过饭宁轻也有些闲得慌,一个人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盯着天空发呆。
乡下的空气清新,夜空也干净得纯粹,没有一丝乌云,更没有城市的霓虹灯,黑沉沉的天幕上被星星密密麻麻地点缀着,或明或暗,宁静而漂亮。
宁轻看得有些失神,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右侧走了过来,强烈的阴影压迫让宁轻稍稍侧头,看到了秦止。
秦止在宁轻并排靠着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宁轻往身后的屋里看了眼:“你不陪刘婶说说话吗?”
“小丫头还缠着她不放。”秦止淡声应着,屈起左手,以手掌垫着头,仰头望着星空,看着看着神色就迷离了起来,像跌进了回忆中。
宁轻不好出声打扰他,转过头,也盯着星空望。
“你回过你们老家吗?”秦止突然出声,侧头看了她一眼。
宁轻皱着眉迟疑了下,脑海中没有很确切的记忆。当年受伤她昏迷过一段时间,那时她伤到了大脑,过去的很多东西都像在做梦,记得不真切,却也是有个模糊的印象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回过的,也就点点头:“嗯,回过。”
秦止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片星空上,沉默了会儿:“以前我和宁沁在一起的时候也一起回过一次,暑假回去的,小住了半个月。那时候你爷爷奶奶搬回了乡下老家,把门口那一大块田地辟出来种水稻。宁沁担心他们累着了,拖着我回去帮忙。她和我一样,都从没干过农活,回去找人借了两把割水稻用的小镰刀就下了田……”
想到当年宁沁被稻穗糊得一脸泥的模样,秦止不自觉笑了笑:“那半个月里,我和她每天晚上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藤椅上盯着星空发呆。”
只不过那时候他靠躺在藤椅上,宁沁靠在他胸膛前,很安静地盯着星空,时不时指着天空告诉他,这个是什么星,那个是什么星座。
想起那时的情景,秦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太过相似的画面,不知怎么的突然竟有了倾诉的冲动。
秦止不觉摇了摇头,侧头看宁轻,却见她正怔怔地看他,神色迷离,像在走神。
秦止眉心拧了拧,刚要出声,“爸爸”,朵朵俏生生的嗓音已在门口响起,话音落下,她小小的身子也飞扑了过来,手肘压着他的大腿,“爸爸,爸爸”开心地叫着,还侧头过去看宁轻,看到宁轻像在走神,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她:“阿姨,你怎么了?”
宁轻回过神来,垂眸望向担心的小脸,揉了揉,笑着道:“阿姨在想事情。”
朵朵似懂非懂地“哦”了声,手肘撑着宁轻的大腿,爬到了她大腿上坐着,仰起头数星星,数了会儿累了又爬下来,看到旁边番石榴树上满树的番石榴,巴巴地又蹦回来拖宁轻起身。
“阿姨,我想吃那个,你可以帮我摘吗?”
番石榴树长得有些高,宁轻有些勾不着,秦止走了过来,在一处枝桠上站定,手臂压着其中一根,将那一杈的果子压低,朵朵不停蹦着想要去摘,够不着,反手扯着宁轻的手:“阿姨,阿姨,你抱着我,我自己来摘。”
宁轻弯身将她抱起,朵朵看着满树的果子小眼神儿都快冒光了,也不管熟没熟,伸着小手胡乱着就要摘。
宁轻软声提醒她:“摘那些浅黄淡绿的就行,太绿的先别摘。”
朵朵好奇地回头:“为什么?”
“绿色的味道涩不好吃,而且吃多了容易便秘,就跟山上的稔子一样,只能吃一点……”
“啪”树枝弹回的声音打断了宁轻,被压着横在她和朵朵面前的树枝突然弹回了原处。
宁轻奇怪望向秦止,却见他原本压着树枝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像是无意识的动作,手掌还压在枝干上,只是忘了施力。
他正看着她,眼神深沉含蓄,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宁轻突然想到了宁沁,想到了他刚才提起和宁沁在乡下的那段日子时,大脑里莫名浮现的模糊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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