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十里铺及下属四个火路墩,一共只有六个官的名额——十里铺管队官、贴队官,四个火路墩的甲长。其实在十里铺中,有不少祖传的军户,由于祖上的荫庇,身上有小旗总旗的衔儿,但是却无一官半职,照样屁都不是一个,过得也不一定比寻常军户更好。
而董策,却是一下子从一个普通军户,不但有了小旗的衔儿,更是当上了火路墩的甲长。三天时间,从一个任人欺负的傻子变成一墩之长,这种转变让他们有点儿心里无法接受。
更别说,火路墩甲长,这可是个好差事。
手底下管着七八个兵丁,有实权就不消说了,而且每月都能侵吞一些军饷,这也是人之常情,每年都会往下面这些火路墩调拨一些物资,这其中不也有抽头儿?
这还不是最肥的。
火路墩主要的职责是瞭望警戒,因此一般建在高处,四面平坦,周围耕地颇多,这些耕地有的被侵占了,有的则是由于鞑子的屡次入寇而荒废了,役使墩军耕地干活儿,来年也能打下不少粮食,这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总之是好处多多。
有些心思灵透的,更是已经可以断定,这董二郎当真是不知道使出什么手段,竟是攀上了许大人这条线儿,若不然的话,许大人怎地给他这般好处?虽说这任命是镇羌堡操守千户官下的,但是大伙儿谁不知道,十里铺下头这四个火路墩甲长任免,还不就是许大人的一句话?
他们这种猜测,对董策并无什么坏处,反而是避免了不少麻烦,也省了他浪费口舌去解释什么。
董策上前两步,规规矩矩的给许如桀磕头,道:“小的多谢大人抬举,感激不尽。”
许如桀微微一笑,勉励道:“好生做事,切莫辜负了夏大人和本官的期许。”
董策自是恭敬的应是,又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许如桀虚虚扶了一下,董策便自起身。
许如桀扫了众人一眼,摆摆手道:“今儿个事儿就到这儿,天时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他对董策道:“你与我来一趟。”
董策心里对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自然是心知肚明,果然,随着许如桀进了府中,来到后院花厅,许如桀喝了口茶,撩了撩眼皮,开口便问道:“田契呢?”
这一句话,便是把他之前靠着官服权威,靠着身后兵丁衬出来的威严气度给扒拉下去大半,董策微微弯腰,恭敬道:“大人请恕罪,那田契就在小的家中,只不过路途颇遥远,是以一时间无法拿来,不过请大人放心,小的定然是不敢欺瞒大人的。”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许如桀轻哼了一声,又道:“只是现在,却已经是农时了,你……”
董策也是一点就透的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便道:“那些地产已经是大人的了,如何处置,自然是大人说了算,小的却是不方便说话了。”
许如桀满意的看了董策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也不与你客气了。”
他从桌子上拿了一封文书递给董策,道:“这是任命你为安乡墩甲长的文书,拿着去上任便是。”
说罢摆摆手:“去吧!”
“是!”董策老老实实谢过,接过文书告辞离开了。
整个过程许如桀别说是着人给他奉茶了,便是连坐都没让坐,可说是很失礼了,不过以两人的真实关系,许如桀能给他好脸才是奇怪。
待董策离开之后,花厅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却正是张寒。
他看着董策的背影沉吟不语。
许如桀道:“张先生,你看如何?”
原来许如桀虽然碌碌无为,昏庸贪婪,却也不是个善茬儿,性格也是狠辣,又岂能任由董策这个小小军户把自己搓扁捏圆,随便拿捏威胁?
他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已经是下了命令,着人这几日就在董策赴安乡墩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一旦他去往安乡墩上任,立刻便在荒野中里将其伏杀,神不知鬼不觉的宰了。至于董策用来威胁他的那人,他也早有应对。
许如桀已经是在昨日派人彻查了十里铺中外出的人员,只有黄季一个,再加上黄季和董策的关系众人皆知,所以他立刻就推断出了董策安排的伏笔必然乃是黄季。他已经暗地里派人去寻访黄季,并且委托自己在镇羌堡和阳和卫中相熟的同僚帮忙。
他毕竟已经是为官几十年了,庞大的关系网和势力网绝对不是董策能相提并论的。而他为官几十年,颐指气使,想来是欺负别人,何曾被一个小小军户这般欺负过?这是他根本无法容忍的事情。
董策毕竟是初来乍到,尽管他的心思已经足够细密,计划已经是将近完美,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许如桀几十年来养成的傲慢和强大的势力。
大明朝这些官,面对丝毫不会受到大明朝体制约束的外敌的时候可能会卑躬屈膝如一条狗一般的卑微下贱,但是当面对大明治下的百姓军民的时候,却是磨牙吮血,如同毒蛇猛兽一般凶狠。
张寒沉吟片刻,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却是摇摇头,道:“大人,在下以为不妥。”
“哦?怎么说?”许如桀赶紧问道。
“其一,这董二郎一身武艺,而大人您能动用的人手有限,咱们派去的人未必杀的了他,若是被他跑了,就是个大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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