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的事情我很抱歉。她硬闯和气堂,如果我不惩处她,那以后和气堂的规矩就再也立不起来了。”陆湛解释道。
卫蘅的睫毛快速地眨了眨,她其实从陆湛的态度里已经看出他的求和之意了,可是她没想到原来陆湛是这样清楚她心底的症结所在。
陆湛如何能不知道,卫蘅是自己受苦丝毫不在意的人,但是绝不许别人动她身边的人分毫。
“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害了她。”卫蘅道。
陆湛心里涩涩发疼,“不是你任性,是我不够宽容。我认识一个人,也许有办法恢复雪竹的武功,你愿意试一试吗?”
卫蘅抬眼看向陆湛,笑了笑,“当然愿意,我立即派人去找雪竹,她一定会高兴的。”
毫无芥蒂的笑容,这绝对不是陆湛想要的。
陆湛伸手握住卫蘅十指交握放在小几上的手,“阿蘅,我……”陆湛的话音被卫蘅抽手的动作打断。他看着卫蘅坚定地抽回手,然后无意识地在她的裙子上擦手的动作。原来他已经令她厌恶如斯。
陆湛自嘲一笑,“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把我和父亲归结为一类人了?”
卫蘅没想到陆湛会这样说,“不会。”至少他比他父亲有能力,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而来的,而不像她公公,是躺在祖宗的遗德上享福。
“我们上一次吵架时,我说了许多难听的恶毒的话,但那不是我本意,那天喝了很多酒,心里憋着火,阿蘅,你能原谅我吗?”陆湛问卫蘅,尽管他日后努力去回忆自己辱骂卫蘅的话,但总是零零碎碎记不全,但印象里是极其刻薄的。
陆湛看得出,卫蘅初嫁给他时,明明是带着满腔的愧意来挽回他的,可从那天开始,她就在回避他。当一个人对另一人有恶意时,即使她再小心隐瞒,也终有蛛丝马迹露出。
当时陆湛自己心里的火气未退,卫蘅还视他如毒蝎一般,叫他如何能回头再接纳她。只不过到底意难平,何家伤她那么深,她最后都还能为了何斌,放下一切脸面来求自己。而他只是酒后失言,她就再不肯看他一眼。
再后来,映月有孕,卫蘅表现得太过淡然,而他当着她的面说要纳慕容静,她居然还贴心地为他考虑,怕两妾不能相安。再后来,他就彻底沉迷在了权势的追逐里。男女之情本就是年少的人才会觉得刻骨铭心。
陆湛自以为自己已经视感情如可有可无之事,自以为已经跳出红尘而游戏人间,哪知道这一次生死之间,脑子里念着的不是权力,不是其他任何人,只有卫蘅,只是卫蘅。
卫蘅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可是听见陆湛说这样的话,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滚了出来,她多希望自己能相信陆湛的话,可是酒后吐真言,再也没有比知道他对她的真实看法更令人心碎的事情了。
陆湛走过去搂住卫蘅,“珠珠,我们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好吗?”人生一世,如果将时光都浪费在彼此的憎恨里,就太辜负今生这良辰美景了。
卫蘅僵硬着身体,缓缓点了点头。
陆湛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有些拿不准卫蘅的态度,可是此刻她轻易点头,叫他既松气,却又另添担心。他伏下头想吻一吻卫蘅的额头,卫蘅却偏开了头。
“三爷,三奶奶,老夫人院子里的海棠来请你们去萱瑞堂用饭。”念珠儿在帘外禀道。
卫蘅从陆湛的怀里离开,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我先去洗脸。”
卫蘅洗去泪痕,走到梳妆镜前想重新抿抿头发,抬眼望着那西洋镜中的人,只觉得陌生。
卫蘅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不明白为什么她脸上毫无喜色,连心跳都没有加速,只有哀寂后的平静。她不敢置信地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泪又流了下来,为那逝去的不复存在的欢喜。
陆湛朝走出净室的卫蘅抬了抬手,想拉她的手一起走。
卫蘅却“不经意”地将手藏到了身后,“走吧,别让老祖宗久等我们。”
陆湛也没想让卫蘅瞬间就放下芥蒂,他过去做的事情此时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汗颜,不过将来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他不信挽不回卫蘅的心。
卫蘅走出东次间,念珠儿抱了狐裘上来给她披上,“看天色,晚上可能下雪呢。”
卫蘅望了望门外阴沉的天,北风呼啸着,怒吼着,像是欲卷走一切阻挡它的东西。早晨下了一早晨的雪,午后刚停住,没想到晚上又要开始。
在萱瑞堂用过饭后,陆湛去了他祖父齐国公的书房,卫蘅则心里烦闷,去了园子里散心。
此刻华灯初上,灯光在漆黑而冷冽的夜里也照不到多远。卫蘅走在灯影里,低着头,皱着眉,她心里不愿意回兰藻院,所以转道去了园子里消食。卫蘅一路踢着石子,思索着将来,将来和陆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
卫蘅伸出手,接了几片天上飘落的雪花,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
转过廊桥,卫蘅就听见园子里一片嘈杂,有丫头在呼唤,“旭哥儿,旭哥儿。”旭哥儿是映月生的儿子,他的年纪正是活泼乱动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听见丫头到处找他。
旭哥儿出生的时候,卫蘅还抱过他,白白胖胖的继承了他爹爹和姨娘的优点,生得玉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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